2217年。
国际海域，这个世界唯一的无法地带。
当游轮进入这片国际海域时，他们切断了和港口的联系。并宣布：
娱乐开始。
……
我向警卫出示自己的证件并获得进入这里的许可。
证件上是一张胡须拉擦的照片，这个笑得有点欠揍的家伙就是我。我很少拍照片，上一次拍照还是高中的时候，不是毕业照，我高中毕业前我被德治局的人弄走了，所以我没有毕业。我记得那张照片是高中电影社社团活动的照片。
那个时候的我十六岁，现在我的二十七岁了。
如果拿出那张照片还能看见我和一个美人站在一起，那个时候的我整天迷恋那位比我大一岁的学姐。
真是不像话。
11年都过去了，现在的柯午眠和高中时的柯午眠只有名字还一样。
这个世界倒还是和原来区别不大，科技的进步让物质丰沛，人类依然不用工作也能够过着百万富翁的生活。因此，如果富有仍然只是评价一个人是否有钱那就跟废话一样了。
这个世界有另一套标准衡量你算不算是个“富人”。
……【关上角斗场的大门，我们只允许唯一的胜利者站到最后。】
所谓“富人”，就是欲望比别人大，而且对一件事产生狂热后绝不允许别人胜过他。然后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炫耀。
这么一想，我这个人确实天生不可能是富人。
……【首先，让我们放出，直到今晚，二十战全胜的角斗之王，地狱火！】
当然，想要被全世界称颂，富人都是自称为遵纪守法之人。所以，眼前这座角斗场上的断肢残骸都是些机械罢了，不必紧张。
没错，这些断手断脚和人类的手脚很像，不过地上没有血。
在我高中之后的十年里，人工智能技术突飞猛进，原本只有在实验室里才能见到的这些仿人类机械，现在已经烂大街了。它们比人类坚固强壮，而且是绝对服从命令的奴仆，于是那它们做各种事的人都有。
人工智能角斗是近几年风靡上流社会的娱乐。
但是让公众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残忍的嗜好，总会让这些道貌岸然的富人们感到难堪。那些在看台上挥拳嘶吼着“弄死它！弄死他！”的人，平时是你孩子的老师或者医生，你会怎么想。
所以掩人耳目是必须的，那些看台上，西装革履的，喝着名贵红酒的人五一不是戴着面具。这艘茉莉安娜号也只在夜里出海，在第二夜抵达国际海域才开始娱乐。
现在出场的是被称为地狱火的人工智能。
我怀疑这么老旧的型号是否能够称得上“智能”，但这个家伙确实有点厉害。地狱火的制作者给它安装了从军方渠道获得的武器，能将铁融化成水的喷火枪以及一系列重装甲。巨大得像个坦克一样。这么巨大的体量会不会以及违反了角斗场的规则呢。罢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修改了规则。
真让人感到厌倦啊，这个巨大笨拙的怪兽。
人工智能的艺术不仅是要模仿人类，更要拥有超越人类的美。那些人根本不懂得何为美丽。
去吧，我的天使……
我在心里默念着。
……【今晚，前来挑战地狱火的将会是谁呢！让我们放出第一个可怜虫！】
毫无可笑的笑话让看台上的人一阵哄笑。此时，从角斗场另一边的通道被丢进来了一个女孩。
一个女孩。
角斗场一片哗然……
……【等一下，暂停决斗！谁把人类放进去了！】
警卫和观众都吓得站了起来，即便是这些道貌岸然的疯子也因为角斗场上出现了一个人类女孩而感到震惊。
……【冷静，请各位冷静！我只是和大家开了一个玩笑，这位小天使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可她的外表分明是十二三岁的女孩。
但如果真的说不像人类的话，还确实有不真实的地方。比如女孩被丢进这种地方后依然一脸淡然，比如她人偶般的脸也美得太梦幻了。虽然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岁，但是那种摄入心魄的美艳连成熟的人类女性也未必拥有。
……这真是出人意料的商品啊。
有人随声附和道：是啊老板！虽然柯先生一向收费不低，但是他的商品总是出人意料呢！
这座角斗场最掩人耳目的包厢里，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看起来心满意足。他盯着我看，对我吐出烟圈。
我知道不愿意和人打交道是我的坏习惯。但对方毕竟是雇主，我努力扬起嘴角，显得识趣一些的说：这次的商品您能够满意真是太好了！
但我还没放下我虚伪的笑容，他就说了让我尴尬的话。
他问：为什么会是一只猫娘？
他指着角斗场上在舔自己手背，忽闪着猫耳的人工智能。
糟糕，一不小心出于个人癖好做得太卡哇伊了，像对方这种社会名流会觉得幼稚吧。我只能尴尬的说：抱歉。
……不不不，我很满意！
但是我的客户又皱着眉头说：柯先生啊，这个小天使这么丁点大，看起来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呢，不能打的话就只能当摆设了，如果只是摆设的话这年头想要多好看的人工智能都能买的到。这么一想，柯先生的收费是否有点贵了呢？
哦。我苦笑了一下。
我很少会去反驳这些人。因为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随他去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而此时的角斗场中央，个头只有到对手小腿那么高的小猫娘也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的对手。
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太刀。
我听见看台上因此发出哄笑声，他们怀疑这把刀能否在那台烧烤机的装甲上留下划痕。
红灯亮起了，这是决斗开始的信号。
所有人都还没有停止嘲笑，他们只看见那把太刀从小猫娘的手中抛出。
轰——！
火焰喷发，小猫娘变成了火海中的一个斑点。
只听见铿的一声，然后这个角斗场被炙热如同太阳般的火球照亮。火球很快就超过了失控的温度，看台上的人都惊呼起来了。
吞没一切的火光触动了看台上的消防装置。提醒所有人撤离的报警声尖啸着。
过了一会儿火光被压制住，看台上的人逃走了大半，而角斗场上只留下一滩融化到一半的机械疙瘩。是那台地狱火的残骸。
……【角斗，结束了。】
地狱火被终结了……
那把太刀刚刚正好嵌在了喷火器的燃料匣，以至于整个燃料匣被瞬间完全点燃。
我毫不掩饰狂妄的发出笑声，浑身颤抖。
敏锐，致命以及美丽……
这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不，应该是真正的艺术品！
所有人都该拜倒在我的杰作之下！
……柯先生，柯先生请留步！
哦，我的客户先生，您刚刚还要说退货来着？
……不！
肥得嵌入沙发中的男人对我说：还要向你继续订做三部最好的商品！
这么简单就决定了啊，真是豪爽的人。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会因为订得多而打折的。
……当然，我会如数付给柯先生报酬！
成交！
我喜欢爽快的人，爽快的人不需要打太多的交道。
我讨厌和人类打交道。
讨厌被别人评价，讨厌被人注意。
今晚，角斗场注定不会太无聊，但对我而言接下来的胜负毫无悬念。我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商品”。
还不够……
我果然还是希望造一台真正能够让我满意的人工智能啊。
我不算短也不算漫长的二十九年人生中，我从未有过如此执念。我以前就是个怪人吗，未必吧，想想的话至少在高中之前我和其他男生也差不多，因为在意老师和家长的评价而认真学习，对体育很苦恼但该训练的时候也不会故意逃走，也有自己暗恋的女生，但是因为对方太优秀了而觉得没必要表白。
如果我的人生没有发生高中时那一次巨变。
被发现是隐罪人。
柯午眠，或许就只是个普通人，毕业后在中上游的大学学习，然后面试进入一家体面的企业，虽然因为缺乏主见而不能步步高升，但因为为人老实也不用担心丢掉工作。在三十岁之前找一个陌生的女人相亲结婚，然后除了孩子的学习成绩外，对这个世界无动于衷。
我也永远不会对人工智能感兴趣，对这种能够模仿人类情感，外表比人类还要美丽的存在不会像现在一样痴迷。
她们很美，但是人类世界并不能完全接受她们。
外表和情商接近人类的，完全拟人化人工智能已经不能被私人拥有，相关法律在五年前公布，要求个人能够拥有的人工智能，她们的虚拟人格与人类的同步程度不能超过百分之七十五。
因为这之前爆出过一个丑闻：一个以**人工智能少女为乐的死宅，因为分不清人类和人工智能结果将一个人类少女残忍虐待致死的恶性事件。
于是就像射击游戏不准模仿真实的喷血效果，不准出现断肢一样。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完全拟人化的人工智能了。
虽然我能够制作出在角斗场上干掉对手的狠角色，但虚拟人格方面的知识被当局垄断，成为我无法涉及的领域。
在**事件之后，完全拟人化芯片除了走黑市之外是弄不到的。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茉莉安娜号巨轮很快就会经过一片岛屿群。那个地方叫做农场岛，顾名思义就是人类培育农作物和饲养牲口的地方，由于这个时代运输设备的发展，人类的口粮几乎都是集中在某些气候适宜的岛屿生产。
农场岛上几乎没有人类，只有人工智能在此工作生活。
这些人工智能被投入应用是在禁止完全拟人化之前，所以他们的拟人化都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五。掳过来一部我就发了。不过，现在的世界上除了核武器库就属农场岛最受严格保护了。因为全世界二十亿人口的口粮几乎都来自农场岛。要是在没有通行证的情况下离农场岛太近我会被十多个国家同时警告。
巨轮离农场岛渐行渐远，到了第二天我们就会来到另一片海域。
那里也是农场岛的海域，不过现在这片海域的岛屿都被称之为禁闭岛。
随着人口下降以及农业生产效率的突飞猛进，人类不需要维持那么多农场岛，于是就被废弃了。这些岛屿年代久远基本上是些古董货色，但运气好的话还是能够发现比较新的。而且农场岛上的人工智能是人类当时最好的产品，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就像是淘金一样。
这就是我的工作。
不过真要是淘到宝贝我是不会卖的，所以也不算是工作。
我表面上的工作是改造废旧的或是量产的人工智能然后卖给角斗场的富人。
而在**事件之后，人工智能一旦损坏都是会追查使用情况的。那些富人当然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我提供的产品绝对是“来历不明”，能够让他们随意使用。
这份工作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
因为我的产品绝大多数也是来自被废弃的农场岛，也就是禁闭岛。
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我并不是说万一被军方发现我进入禁闭岛会受什么处罚，这样还算好的，真正危险的地方也是农场岛之所以后来被称为“禁闭岛”的原因。
凌晨四点，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可见闪烁着红色光点的警示浮标。
我第一次听说禁闭岛这个名字是在我高中时候，德治局的人来学校找到我，我可能会被送到禁闭岛去。
那时候我只知道农场岛不知道禁闭岛。
他告诉我：禁闭岛是用来关押罪犯，让罪犯和人工智能一起劳动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送去？
小时候的我，懦弱到连成绩考砸了都会因为害怕被大人骂躲在角落里哭。我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居然必须和罪犯一样被送去劳改。
当然，最后我的隐罪基因被他们判定为良性，终究逃过一劫。
只是还有很多那时和我同龄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不过十年过去了，现在的高中生都不知道还有那样的往事，禁闭岛也已经大量关闭了。
禁闭岛关闭后，我未曾听说过罪犯们是否都被转移了。有人说，那些被关闭的禁闭岛上仍然有人类秘密生活中。其实我也不需要听别人说，因为我出人禁闭岛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可以明确的说，那里确实有人类生活的痕迹。
虽然我没有真的遇见，当然我也不想遇见他们，但我可以确信有人依然在禁闭岛上远离现实社会生存着。我尽量躲着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些被判定为恶性隐罪人的人，对人类怀有巨大恶意的人。
但工作就是工作，禁闭岛上那么多被遗弃的人工智能个个都是宝贝。我不去那里淘金还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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